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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公主(第2页)

两人并肩走下观星台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方荡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小公主,忽然觉得,这人间的一百年,或许并不全是惩罚。

天还未亮透,方荡的院门外就传来轻脆的叩门声,三长两短,带着几分刻意的小心翼翼。他正在擦拭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铜剑,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,映出他平静无波的眉眼。

“方先生,醒醒!”门外的声音裹着晨雾钻进来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,“我让御膳房做了枣泥糕,还热着呢!”

方荡放下剑,起身开门。赵长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,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晨星。她本是男儿装扮,自从观星台一事过后,便索性恢复了女儿身,理由是“穿裙子跑起来更方便”——尽管每次都被宫女嬷嬷追着叮嘱“慢点跑,当心摔着”。

“才寅时三刻。”方荡侧身让她进来,目光扫过她略显凌乱的裙摆,“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

“睡不着嘛。”赵长乐把食盒往桌上一放,打开盖子,热气腾腾的枣泥糕散发着甜香,“我听说今日司天监要观星象,想邀你一起去。你看,我还带了望远镜——是西域进贡的那种,能看到月亮上的影子呢!”

她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个黄铜望远镜,镜身雕花繁复,显然价值不菲。方荡看着她雀跃的样子,想起初见时那个自称“小乐子”的假小子,不过半年光景,她脸上的稚气未脱,眼底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像初春解冻的溪水,悄悄漫过青石。

“司天监的观星台不对外开放。”方荡拿起一块枣泥糕,入口清甜,“而且今日有雨,观不成星。”

赵长乐脸上的笑容垮了垮,随即又扬起:“那我们去听雨!御花园的听雨轩最适合听雨了,我让小厨房备了热茶,我们可以下一整天的棋。”

方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终究没忍心拒绝。他知道,这半年来,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他身上。他读书时,她便坐在一旁临摹字帖,笔尖蘸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;他练剑时,她便搬个小凳坐在廊下,手里拿着帕子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身影,仿佛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;就连他去禁军大营查看布防,她也会找借口跟去,说是“父皇让我学习军务”,实则只是想跟在他身后,踩着他的影子走。

宫人私下里都在议论,说小公主怕是对这位方先生动了心。赵灵溪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方荡,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:“长乐年纪小,性子单纯,方先生莫要让她误会才好。”

方荡当时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。他是锁魂塔的守护者,身负镇压三界邪祟的重任,人间百年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,怎敢贪恋这凡尘俗世的温暖?可每次对上赵长乐那双澄澈的眼睛,拒绝的话却总哽在喉间,说不出口。

两人刚走到御花园的月亮门,天上果然飘起了细雨。雨丝细密,落在芭蕉叶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赵长乐却毫不在意,拉着方荡的衣袖就往听雨轩跑,裙角沾了泥点也顾不上。

“你看那株玉兰!”她指着轩外的玉兰树,雨雾中,洁白的花瓣沾着水珠,像落了一层碎雪,“三百年了呢,比父皇的年纪都大。它要是能说话,肯定能讲好多宫廷秘闻。”

方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忽然注意到树干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,像是前朝宫人留下的。他正想细看,手腕却被赵长乐轻轻抓住。她的指尖温热,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。

“方先生,”她仰起脸,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,像栖了只湿漉漉的蝶,“再过三个月,就是我的生辰了。”

“嗯。”方荡应了一声,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转身去沏茶。

“父皇说,生辰那天可以许一个愿望。”赵长乐跟在他身后,声音轻轻的,“我想……”

“公主的愿望,想必陛下都会满足。”方荡打断她,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,“茶凉了伤胃。”

赵长乐捧着茶杯,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,心里却泛起一丝凉意。她知道方荡在回避,可她偏不想放弃。从观星台他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起,从他眉心的魂之印记亮起金光的那一刻起,她的心就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,漾开的涟漪再也收不回去。

雨越下越大,敲打着轩顶的瓦片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赵长乐看着方荡沉静的侧脸,忽然鼓起勇气:“我的愿望是,想一直跟方先生在一起。”

方荡执棋的手顿了顿,黑子落在棋盘上,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他抬眸看向她,目光深邃如古井:“公主将来会有驸马,会有自己的家,会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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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不要驸马!”赵长乐猛地站起身,茶水溅出了几滴在衣袖上,“我只要你!”

话音未落,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,脸颊瞬间涨得通红,转身就想跑。可刚跑出两步,手腕就被方荡抓住了。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,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,触得她心尖一颤。

“公主,”方荡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,“我并非凡人,百年之后,我会离开。”

“那我就等你一百年!”赵长乐转过身,眼睛里含着泪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,“一百年不够,就等一千年!总有一天,你会愿意留在我身边的。”

方荡看着她含泪的眼睛,忽然想起锁魂塔下那些挣扎的冤魂,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炽热的执念,最终却都化为灰烬。他松开手,语气恢复了平静:“公主还小,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。”

“我懂!”赵长乐咬着唇,“喜欢就是想跟你一起看日出,一起吃枣泥糕,一起听雨……喜欢就是看到你跟别人说话,我会不开心。”

她说得那样直白,那样热烈,像一团火,烧得方荡有些无措。他别过头,看向窗外的雨幕:“棋局还没下完。”

赵长乐知道,这一次,她又没能打动他。可她擦干眼泪,重新坐回棋盘前,拿起白子:“继续下吧。这盘棋,我不会输的。”

就像她对他的心,也绝不会轻易认输。二、桂香浸满园中秋佳节,宫里设宴。丝竹声在夜空中流淌,桂花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。赵长乐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装,坐在席间,却没什么胃口,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里的方荡。

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,衬得身姿越发挺拔。席间有人向他敬酒,他都只是浅尝辄止,眉宇间带着一丝疏离。赵长乐看着他,忽然觉得这满殿的繁华喧嚣,都不及他指尖捻着酒杯的样子动人。

“在看什么呢?”赵灵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无奈地笑了笑,“再看,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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