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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滞留者(第1页)

图书馆的发现,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“第十七次轮回”、“他失败了”、“园丁”、“钥匙是……”——这些碎片化的信息,拼凑不出希望的图景,反而勾勒出一幅令人窒息的无望循环和深不可测的幕后黑手。那本沉重的日志和紫外线灯被陆衍收起,成了队伍里一份沉默而压抑的负担。

微光地图依旧指引着方向,但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晦暗。他们沿着回廊向下行走,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。奢华的金色镶边和天鹅绒包裹逐渐减少,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、泛着冷光的金属壁板。地毯变得thinner(更薄),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磨损的痕迹。空气循环系统中那股混合的淡香几乎消失,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带着隐约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味。

他们正在通往厄洛斯号的底层区域。

灯光也不再是均匀的柔和白光,变得有些昏暗、闪烁不定,甚至有些段落的壁灯完全熄灭,只留下深沉的阴影,需要依靠陆衍手中筹码的微光才能勉强视物。一种不同于回廊死寂的、更加破败和不祥的氛围弥漫开来。

“这下面…感觉不太对劲。”秦武压低了声音,他的战斗本能让他对环境的变化极其敏感,肌肉始终处于半紧绷状态。他更加靠前,将苏芮和肖澈护在身后更紧的位置。

苏芮不安地环顾西周,下意识地靠近了陆衍一些。肖澈则几乎要贴在秦武背上,呼吸急促,手里的紫外线灯被他当成了某种安慰剂紧紧攥着。

陆衍的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明显的磨损和偶尔可见的、早己干涸的暗色污渍。他的表情依旧冷静,但眼神深处多了几分凝重。这里,似乎才是厄洛斯号光鲜外表下,更接近真实的一面。

地图的光路指向一扇厚重的、看起来像是水密门的金属舱门。门没有完全关闭,留着一条缝隙,里面透出更加昏暗的光线,以及一种…难以形容的、细微的、重复的摩擦声。

像是有什么东西,在不断地、无意识地摩擦着金属或地面。

秦武停下脚步,示意大家噤声。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,然后对陆衍打了个手势,指了指门内,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示意里面有东西。

陆衍点头,缓缓将门推开更大一些。

门后的景象,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。

这是一个宽敞的、类似设备层或仓库的区域。高大的金属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看不清用途的机械零件和工具箱,上面都蒙着厚厚一层灰。地面是冰冷的金属格栅,可以看到下层更复杂的管道系统。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机油和尘埃味。

而在仓库中央的一片空地上,背对着他们,蹲着一个人影。

或者说,一个曾经是人的东西。

他(从体型判断)穿着一身破烂不堪、沾满油污的灰色制服——与他们身上的款式类似,但早己磨损得看不出原貌。头发肮脏板结,如同枯草。他蹲在那里,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频率微微摇晃着,发出那种持续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——原来是他的一只手,正无意识地、反复地用一块尖锐的金属片,刮擦着脚下的金属格栅。

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个无意义的动作里,对身后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毫无反应。

“是…是幸存者吗?”苏芮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,低声问,但声音颤抖着,她自己都不信。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,与“幸存者”毫不相干。

陆衍没有回答,只是做了个警戒的手势。

秦武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拳头,缓缓地、一步步地向那身影靠近。陆衍紧随其后,苏芮和肖澈紧张地留在门口。

距离逐渐缩短。

五米。三米。

首到这时,他们才更清晰地看到那人的侧脸和正面。

他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、久未见阳光的惨白色,布满污垢。脸颊深深凹陷,嘴唇干裂。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睁得很大,却空洞无物。没有焦点,没有神采,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意识光芒,就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。只有嘴巴在无意识地嚅动着,发出极其微弱、含混不清的、不断重复的呓语:

“…钥匙…是假的…”“…钥匙…是假的…”“…钥匙…是假的…”

滞留者!

这个词如同冰锥,瞬间刺入所有人的脑海!

“管家”话语中那轻描淡写的“失去资格”、“成为永恒的客人”,此刻以最具体、最恐怖的形式呈现在他们面前!

这不是死亡,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——被剥夺了记忆、意识、希望,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,在这冰冷的底层,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和破碎的呓语,首至永恒。

苏芮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才没有哭出声。眼前的景象带来的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深切的、令人作呕的悲哀。

肖澈吓得双腿发软,几乎要瘫倒在地。

秦武的额角也渗出了冷汗,他停下了脚步,看着这个曾经的“嘉宾”,一种物伤其类的寒意席卷全身。

陆衍的眉头紧紧皱起。他观察着滞留者的状态,同时,那呓语的内容引起了他高度的警惕。

“钥匙是假的”?

这呓语,与图书馆日志最后中断的“钥匙是……”形成了某种可怕而诡异的关联!

日志的作者想知道“钥匙是”什么。而这位滞留者,似乎用他破碎的意识,给出了一个答案——是假的?

这是什么意思?是指他们寻找的“密钥”是假的?根本无法用来逃离?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?

还是指别的“钥匙”?

这个发现,比看到滞留者本身更让陆衍感到心惊。如果逃离的希望本身就是虚假的,那他们的所有挣扎还有什么意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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